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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全景畫廊(2-0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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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水師會操 (1886年(光緒十二年）醇親王奕環奉旨巡視海軍，奕環的座艦招商局輪船「海晏」號與隨行輪船「保大」號，由北洋水師的「定遠」、「鎮遠」、「濟遠」、「超勇」、「揚威」五艦，和南洋合操之「南琛」、「南瑞」、「開濟」三艦左右護航。 蚊子船「鎮東」、「鎮西」 、「鎮南」、「鎮北」、「鎮中」、「鎮邊」等六艘尾隨，由大沽抵達旅順展開操演。 光緒十二年渤海閱操的時空背景必須先從總理海軍事務衙門的成立開始說起。中國向無國家海軍概念，從古代至近代水師都是各自為政或地方督撫的勢力範圍。清法戰爭福建船政局水師於1884年在馬尾被法國艦隊全殲後，引起清廷建立國家海軍機構的想法，並在1885年10月24日(光緒11年9月17日)正式成立總理海軍事務衙門，由醇親王奕譞任總理，慶郡王奕劻與北洋大臣李鴻章任會辦，漢軍都統善慶與兵部侍郎曾紀澤任幫辦。這是海軍衙門成立的背景，但在這個宏觀的圖像下其實有許多隱藏的細節才是決定歷史走向的關鍵。 1. 相對於自力造艦的船政局，李鴻章主張向外採購，當時台灣剛經歷過牡丹社事件與清法戰爭，東南海防取代西北塞防成為清廷的戰略重點，向英、德採購的艦艇包括「定遠」、「鎮遠」兩鐵甲艦原來都是以南洋水師的名義訂造，但當時身兼直隸總督與北洋大臣的李鴻章卻以京畿防衛更重要為由，在外購軍艦成軍後紛紛用徵調或以舊換新的方式納入北洋，這又涉及「湘淮之爭」，由於左宗棠在1885年去世，天秤開始向李鴻章的淮系傾斜，海防重心遂由南轉向北方。 2. 牧丹社事件日本於1874年出兵台灣，因實力不濟之後撤兵，但清日之間的敵對關係從此確立。日本海軍實力一直不足以與大清抗衡，尤其「定遠」、「鎮遠」兩鐵甲艦成軍後日本更是恐懼，所以1886年北洋會操是大清帝國感覺最良好的時候，原來對洋務不了解的醇親王奕譞在這樣的氛圍條件之下擔任大閱官巡視北洋水師，心理可能受到巨大震撼而產生影響。 3. 李鴻章雖然是北洋水師的催生者，但海軍衙門的總理大臣仍不免由滿人貴族擔任，而奕譞的出線有其背景脈絡。當年恭親王奕訢協助慈禧太后發動「辛酉政變」，奕譞亦參與其中，殺顧命八大臣讓慈禧得以垂簾聽政，雖然奕訢因此當上軍機大臣與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但也因權大遭到慈禧忌憚，多次被罷黜，最後一次是在1884年以對法交涉不力為由革去所有職務，稱為「甲申易樞」，這一次奕譞仍然站在慈禧這一邊，但看到慈禧對付奕訢的手段，加上又是光緒皇帝的親生父，懷璧其罪，「太上皇攝政」與「太后垂簾聽政」的衝突成為奕譞與慈禧先天上無法解決的矛盾，因此他常在太后面前表達無所求、一心只想退隱的態度。 4. 由於奕譞的態度，總理海軍事務衙門從成立開始就非常低調，當時奕譞兼管神機營，就奏請利用神機營現成的房舍「稍為修葺」充作辦公地點，辦事人員都沿用神機營官員，甚至「所有咨札文件擬即借用神機營印信以昭簡易」。 如此一員不聘、一毛不花，奕譞向太后表明自己並無藉機擴大地盤的野心，但對於成立大清帝國海軍最高機構如此重要之事，這就未免有點做作了。 不僅如此，奕譞還多次堅辭太后懿旨賞醇親王與福晉乘坐杏黃轎，最後因慈禧堅持只能「奏為勉尊…..幸蒙洞鑒衿恤允臣面奏之請嗣後乘坐與否悉聽臣便藉此一線生機憂懼苦衷得以稍減」， 由奕譞的奏摺可知杏黃轎雖然不得不收下，但他肯定是不敢乘坐的。為什麼賞賜一頂轎子能讓奕譞「心驚語塞，不知所措」？就如奕譞奏摺中說的「賞坐杏黃轎惟內廷公主有之，臣乃先朝臣下親籓體制定例秩然萬不應叨此」。如果奕譞自命為太上皇，當然能乘坐杏黃轎，但奕譞就是怕落入太后預設的陷阱，所以才「恩旨無地自容，迫切陳情仰祈」。 如果一頂杏黃轎都可以讓奕譞如此驚嚇，就能夠理解為何閱操這種軍政大事竟會請太后派太監總管李蓮英隨行，而太后居然是還允准，這就令人十分玩味。李蓮英此行非常低調，在《醇親王巡閱北洋海防日記》中完全未出現隻字片語紀載，也未在攝影集中露臉，既然如此如何確定李蓮英有隨行呢？那是因為透過御史朱一新的參奏與慈禧怒批將朱降職的懿旨 ，我們明確知道李蓮英有隨行。 在《醇親王巡閱北洋海防日記》中還出現醇親王閱操回來後德國公使巴蘭德(Maximilian August Scipio von Brandt)聞訊求見的紀載，奕譞不僅再三請示，還把會見過程逐字上奏，連寒喧問候祝酒的場面話都一字不漏，甚至最後還出現「今日之局我非主人，我先走一步，遂拱手作別」的文字，對太后的表態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5. 但奕譞是真的膽小還是裝的恐怕十分值得商榷，有人評價奕譞「儀表俊偉，工騎射，負氣敢任事，然聰穎則弗逮其兄恭親王亦訢」。 根據清史檔案記載其在「辛酉政變」時的表現：「九月，車駕還京，至即宣示肅順、戴垣、端華不法狀，下王大臣議罪，肅順方護文宗梓宮在途，命睿親王仁壽、醇郡王奕譞往逮，遇諸密雲，夜就行館捕之，咆嘯不服，械繫下宗仁府獄。」 讓我們看到奕譞另外的一面。奕譞在政變中親自出馬立了大功，掃清兩宮太后垂簾聽政的障礙，這是慈禧信任奕譞的開始。 此外從西太后支持的醇親王與東太后支持的恭親王兩集團長期既合作又鬥爭的局勢，到1875年奕譞成為「太上皇」後已達白熱化程度，完全看不出奕譞在政治上有任何退讓之處。 能夠發動「甲申易樞」鬥垮同輩中最精明的亦訢絕非等閒之輩，按理奕譞應取代亦訢軍機大臣兼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的職務，但由於他是皇帝的親生父，不便出面主政，於是由禮親王世鐸與慶郡王亦劻代表，實際上兩人皆為傀儡，「所有疏牘皆送邸閱，號稱『過府』」 。試想能夠掌握軍機處、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與神機營，又具「太上皇」身份，奕譞此時已經是朝中最有權勢的人，所盼只是慈禧早日退隱頤和園讓光緒親政，因此在慈禧面前種種不合常理的表態愈發顯得虛假。 6. 李鴻章原來與朝廷的溝通管道是恭親王亦訢，亦訢垮台後奕譞就成為他要結交的新對象，所以此次閱操是重要的機會，兩人在沿途與海上共處約兩周，彼此增加認識，還吟詩唱和。最後李鴻章不但與奕譞建立了關係，還獲得奕譞首肯代為上奏「惟此數船合尚嫌單，分則更少，俟明年英德新訂快船四隻北來合之北洋五船自成一隊，仍俟籌款有著再行續約添購」， 一舉將四艘還未完工的新銳巡洋艦納入北洋旗下，讓李鴻章成為本次閱操最大的獲益者。而奕譞也透過李鴻章獲得許多現代知識，尤其是此次北洋閱操予他很大的震撼，在奏摺中對於船塢、砲台、水雷、軍艦、雷艇、學堂等都提出許多具體建議，而且奏請「將來船隻成軍時，應請專設提督等額缺，妥定章程，以專責成而固軍制。」這就是1888年12月17日北洋水師章程公布，被視為北洋水師正式成立的日子，對此奕譞發揮了關鍵性的作用。 7. 但本次「親王閱操」卻成了空前絕後的一次，之後還有三次北洋閱操最高大閱官只有李鴻章。其實在奕譞於1890年去世前還有一次閱操(1888年)，但奕譞並沒有參加，反而忙於頤和園的修建工程，利用管理海軍衙門之便將海防經費的孳息挪用修園，這成了後世批評為甲午戰敗的原因。醇王府本身十分簡樸，奕譞卻花大錢幫慈禧搞頤和園，還假借成立昆明湖水師學堂的名義，如此矛盾究竟為何？普遍的說法是奕譞想讓光緒早日親政，因此對於促成慈禧歸隱的任何條件無不努力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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